1939年,父亲到榆次后,托姓刘的老乡的关系,在榆次火车南站工务段当了养路工人。不久二叔也在晋华纺织厂上了班,以后又到铁路北站当了一名火车连接员(挂钩的)。祖父在火车上给人家做饭。这时,全家人的生活才算有了着落。
天有不测风云。1942年10月13日祖父生病去世,享年60岁。那年,父亲27岁,二叔19岁,三叔13岁,四叔10岁,我7岁。年轻的父亲从此挑起了全家人生活的重担,当了一家之主。一家人在日寇统治下艰难度日。因为祖父去世,父亲和母亲对叔叔们非常关心和爱护,生活上严格要求自己,从不多吃多占,尽量把叔叔们的生活安排好,照顾周到。因此,叔叔们对我的父母非常尊敬。哥嫂在叔叔们的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弟兄之间从来没有吵过嘴红过脸。以后,我的父母给二叔在老家找了媳妇。二婶姓黄,家在淇县稻庄,为人憨厚,能吃苦。二叔精明强干,有胆有识,身体很棒,一直当铁路工人。在作火车挂钩工时,曾被日本人借故抓了起来,蹲过半年日本人设在太原的监狱。有一次我父亲去看望二叔,不小心摔了一跤,头被摔破,血流满面。二叔出狱后在榆次火车南站当了铁路养路工,同我的父亲在一起工作。解放后,二叔调到南同蒲(大同—蒲口)灵石车站,后又到霍县车站当养路工长。以后又调到义棠车站工作。二叔挺顾家,调到灵石后有一段时间仍给榆次捎钱。而那时他已拖家带口负担很重了。1971年10月,经医院检查二叔患了食道癌,立即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又活了5年,于1977年3月去世,享年55岁。二叔有三子三女。长子强保,二子银保,三子三保。三个女儿一个叫金梅,一个叫银梅,一个叫玲梅。祖母后来一直同二叔住在一起。于1965年3月11日(阴历2月初九)去世,享年76岁。
1941年,三叔13岁(虚岁)进榆次晋华纺织厂皮辊房学徒,以后一直在皮辊房工作。娶郭氏为妻。三婶(1928年3月10日出生)娘家也在泥河村。三婶很早就到了山西崔家。当时因年龄小,没有马上同三叔结婚,祖母把她当女儿对待。三婶到榆次不久,1943年也到晋华纺织厂当了纺纱工。三婶本来姓郭,但在登记名字时写成了崔,叫崔凤英,后来一直没改过来。三叔工作踏实,为人诚实厚道,谦虚好学。虽未上过学,却靠自学达到了能写能读能算的程度。1948年榆次解放后曾参加过干训班学习,后来一直当技术工人。1967年患胃穿孔,把胃切除了三分之二。1980年退休在家,身体健康。三婶在纺织厂上班十分辛苦,每天在班上要站立7~8小时,有时要上夜班,白天因有孩子吵闹也休息不好。三婶生有一子四女。子俊保(1947年9月28日出生),长女耿芝(1950年2月15日出生),次女软梅(1956年1月29日出生),三女软玲(1958年11月26日出生),四女软琴(1962年12月26日出生)。除软琴之外,几个孩子都是我母亲给带大的。三婶嘴爱说,但心眼不错。1977年也退休了。
1942年,四叔11岁(虚岁)进晋华纺织厂当童工。1945年,14岁(虚岁)跟祖母回河南老家照顾大爷。第二年,15岁,因生活所迫,卖壮丁(卖身代替壮丁户应出的壮丁)到国民党的军队当兵。卖壮丁得的微薄收入成了祖母和大爷的生活来源。1945年7月14日(阴历)大爷去世,享年73岁,是祖母给送的终。四叔从开封开小差后流浪了一段时间,于1949年(18虚岁)逃回老家,之后又到榆次当了纺织工人。1951年到石家庄进大兴纺织厂上班。在此期间,四叔上了夜校,刻苦学习,达到了高中水平,曾经考上了天津纺织工学院。后因家小拖累,未去报到。那时,四叔结婚后有了几个孩子,负担很重。其他弟兄有时还要帮他一把。四婶是本村的,叫葛江芝(1933年阴历3月16日出生)。四婶读过小学,待人诚恳,持家勤俭。共有5个女儿,按大小叫丽莉(1955年阴历正月14出生),丽君(1958年阴历2月24日出生),丽霞(1961年阴历4月14日出生),丽旭(1964年阴历11月29日出生),丽苹(1967年阴历11月29日出生)。那时,四叔家人口多,生活负担太重,又赶上国家三年困难时期,遂于1961年携全家从石家庄返回老家。当年到淇县水泥厂上班。四叔人很聪明能干,争强好胜,度过了一段困难时期之后,不久就在老家站住了脚。还盖了二层楼的新房子。四叔有胃病,爱喝酒。目前退休在家,有时还干点修理农机具的活儿。
我的父亲在祖父去世之后,就挑起了全家人生活的重担,成天为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操心,很少考虑自己。在家中能做到先人后己,以身作则。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见过父亲穿过新衣服,却尽量让弟弟们穿得体面一些。有什么好吃的,也尽量让给弟弟们。为了减少租房开支,父亲就到火车南站附近,在原日伪时期的旧马棚遗址处,自己动手盖了几间土房子。天一下雨,外面大下里面小下。房子后面就是铁路,火车一过,房子乱颤。此外,还在房子周围开出一些荒地,种了一些蔬菜和粮食。自己家还养了一口猪,过年时可改善一下生活。父亲还要为弟弟们的婚姻操心,逐个给他们操办了婚事。父亲对待弟弟和弟媳们的态度非常和蔼,从来没有吵过嘴红过脸。家庭生活中也比较民主,有事商量着办。从来没有因经济问题闹过矛盾。弟弟们待长兄如父,凡事均听从兄长安排。我记得那时家里条几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月的零化钱,谁用谁拿。可是谁都没有乱拿过,连我和妹妹以及堂弟妹们也都不乱动。这成了一种家风。在父亲的主持下,全家10多口人能互谅互让,和睦相处。
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平汉铁路是日军运送军用物资的重要通道,美国飞机经常在沿途轰炸扫射。父亲是修铁路的,1943年就被派去平汉铁路河南境内的临颍车站抢修铁路,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工作。因音信不通,母亲整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父亲离开临颍车站。在回家的路上,东西被人偷走,身无分文回到老家,大病了一场。幸好那时祖母在老家,悉心照顾自己的儿子,才使父亲的病慢慢好了起来。父亲病稍好之后,于1946年10月返回榆次,仍在原单位上班。那时,石家庄以南已经解放,石太铁路是国民党统治区。父亲在祖母的陪同和照顾之下,先步行经邯郸到石家庄,再从石家庄乘火车到榆次。那时父亲病情稍好,祖母年纪大又是小脚,每天步行只能走10~20华里,当时的艰难情景可想而知。这一段经历对父亲来说,确是九死一生,差点丢了性命。那时,正是蒋介石打内战的时候,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也是打内战的急先锋。但他却只占领了山西的铁路沿线,山西的广大地区成了解放区。国统区物资匮乏,粮食奇缺,物价飞涨。父亲回到榆次之后,全家人的日子很不好过,经常以红面(高粱面)掺和上榨油后的豆饼、米糠、榆钱榆叶和野菜充饥。
1948年7月28日榆次解放。家里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全家人省吃俭用,1950年在老家盖了三间房子,了结了祖父生前的一桩心愿。1953年在榆次也盖了5间平房。这时一家人才有了安居乐业之感。父亲脸上也有了笑容。生活好一些了,仍然不忘勤俭持家。父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新的铁路制服留着给我穿,他仍穿旧的。一个小记事本是用旧纸钉的。在工作上父亲一直是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他当巡道工处理过多次铁路险情。巡道的工作是天气越坏,越要勤检查。不管刮风下雨,父亲的工作可说是一丝不苟,从未出过差错。为此得到过多次奖励。父亲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对作风不正和搞歪门邪道的人,很讨厌,从不交往。我记得有一次,住在北窑村斜街同院的一个包工头,不断对三叔指桑骂槐,无端寻衅。父亲忍无可忍,就跟二叔一起打了他一顿。此后他再也不敢挑衅了。
1959年以后,赶上了困难时期,粮食定量少,父亲经常饿着肚子巡查铁道,一天还要走几十公里路程。有时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躺一会儿。1960年因要修路,我们家在榆次的房子被拆。父亲为这件事生了一肚子的气,从此一直郁郁寡欢,心绪不畅。1962年2月突感腹痛,遂转太原铁路医院住院治疗。在未查出病因的情况下,突发腹腔大出血,因救治不及,于同年3月27日英年早逝,享年47岁。
父亲兄弟4人都是消化系统有毛病,这跟以往的生活情况不无关系。可以想象,过去因生活条件不好,吃糠咽菜,饥饱无时,冷热不定,肯定对消化系统造成了伤害。年纪一大毛病就出来了。
父亲去世后暂时安葬在铁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后来因发大水,把墓冲毁了。为了找墓址,三叔化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终于找到,并由四叔将父亲的骨殖带回了老家,安葬在祖父母的坟旁。这些事本来是应该由我来做的,但是,我那时在西北,回来不容易,就由两位叔叔代劳了。对此,我要深深地感谢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