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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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十二世纪,在平静中度过数百年的人类社会萌发了进入青春期般的率性、纵情与狂野,东西方世界同时掀起壮美而惨烈的波澜:同时代出现的两位绝世美女分别引发了流血和覆国的战争。
西方美女海伦是希腊斯巴达王国的皇后,却跟土耳其半岛上特洛伊王国的国王私奔。为报这一奇耻大辱,希腊各城邦组织联军,进攻特洛伊。战争进行了十一年,最后希腊军队以“特洛伊木马”之计,攻陷了对方的城堡,抢回海伦。这位西方绝世美女的容貌通过战士们的举动折射无余——战争进行到第十年,当海伦亲自出来劳军时,大家都震惊于她的美貌,失声说:“我们为她再打十年也值得!”
东方的美女名曰妲己,是商王朝最后一位君主纣王子受辛的妃子。子受辛聪明英武,可以徒手格杀猛兽,只身倒拉九牛,却不可救药地陷入了“红颜祸水”的旋涡。他终日沉湎于与这位美丽妃子的情爱世界,不仅废理朝政,甚至残杀为国请命的皇后、大臣,他的王国也便顺理成章地土崩瓦解。在周部落的进攻下,朝歌城沦陷,子受辛在堆满金银珠宝的鹿台自焚而死;妲己在传说中被周军俘获,却因其太美丽而无人忍下杀手,最后周相姜子牙也不得不将她美丽的面容用布蒙起来,才亲自把她处死。
海伦的故事,到了公元前九世纪,产生了伟大的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而有关妲己与商王朝陨灭的神话传说,本应蕴涵着更为复杂、深刻的主题,却直到公元后十五世纪,才产生了文学价值很低的小说《封神榜》。这怎能不令今天的中国的文学创作者倍感惋惜而蠢蠢欲动?刚过弱冠的年轻作家沐童,以15天的疯狂写作,将积郁心中数年的夙愿化为《朝歌》一书——这部剥离了神话时代奇幻的战争场面,直入当事人内心世界的独白体小说,能化蛹为蝶,实现《封神榜》文学价值的蜕变吗?
《朝歌》基本遵循了《封神榜》的故事逻辑,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对人性的关注,而全以角色独白为特色的表现手法,无疑有助于最彻底地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小说中,不仅公认为暴君的纣王、奸佞的费仲、刚正的姜王后、比干等人物,乃至象征天道的女娲、本为妖孽的狐狸精、代表神类的姜子牙、姬昌等,都被赋予了复杂的人的性情。这些形象在各自的心灵独白中变得前所未有地鲜活、丰满,他们的命运在生命本能的解放与天道法则的困顿间或决绝,或坚守,或挣扎,或堕落,他们的善与恶都逃脱不了各自对生命本能的追问,而处在旋涡中央的,仍是妲己和纣王两人。
有谁想过,在女人的阴毒狡诈或男人的乖张暴虐背后,还可能有如许隐隐的伤感与无奈?他们背负着千古骂名,却也承载着人性中最矛盾、最宿命的主题?神仙亦不能将天道与小我泰然处之,身负天下之累的国君与出身妖媚的女子又如何能在自由与责任之间游刃有余?情爱无疑是最率真、最宝贵的生命本能,当太多诱因在他们身上纠集,情爱便幻化为脱缰的野马,在践踏人类伦常同时,也将自己与周围的世界拉向陨灭的深渊。这是天道的必然逻辑,也是生命本能的最大悲剧。在这样的宿命面前,暴虐的国君和恶毒的王后纵然死得其所,也显得那样无助——人性的可爱与可悲均在于此——如同夏娃给亚当吃的那个苹果一样,生命的本能既是通向幸福的天使,同时又往往成为开启痛苦、罪过乃至毁灭之门的钥匙。
一面是生灵涂炭的惨烈,一面是生命本能的悲怜,究竟是前者在后者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还是后者在前者面前显得委琐粗鄙,已然退居其次,重要的是这背后关于人类性情与命运的考问。对这一主题的关注使得小说字里行间都流淌着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也应是其突破《封神榜》文学精神的最大筹码。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小说在还复罪恶者以人性的同时,却抽去了正义者的灵魂,对姜子牙等角色的人为扭曲似乎有助于凸显作品的主题,但对人类道德伦常的刻意贬损也使得这部写作手法独特、描绘打动人心的小说多少带有矫情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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